一晃眼,鄭老師啊,已離開人世過了一個月。
台北市立逸仙國小是我們曾經共度兩年的場所,那時的我還那麼小,那時的鄭麗惠老師,還那麼地健康。
而今年的六月十日,我在第二殯儀館至安廳見老師的最後一面。
從老弟的MSN上初得知老師過世的消息時,我很驚訝,有一種空白。
那一時間什麼安慰都聽不下,什麼生死達觀、什麼天堂地獄,都不應該來跟我說,我不想聽,因為我的老師就是過世了,我就是再想連絡她、跟她說話,也都不可得了;雖然我知道她因此能不再為病痛所苦,雖然我早知道她得的病是拖著也不會好的病,但那樣的衝擊還是在我的心上盤桓了一陣。我哭了,雖然短暫卻很使力地哭了一陣。
我家老爸與鄭老師是國小的同學,我的國小五六年級是鄭老師所教,然後我的弟弟也同樣在五、六年級受教於鄭老師。畢業之後我也曾經再回去學校,幫新的小朋友們做過教室布置,並沒有馬上斷絕了連繫,而老師生了病的消息,也因為老弟的同學會比較團結一些才讓我也能夠得知。我想我們的緣份並不短暫,也不淺薄,至少在2004年的時候,還曾經跟老師見過面、聊過天、照過相。
今年的五月,我打算去附近7-11買東西的時候巧遇到雖然相距不遠、卻從畢業後12年未曾再見的同班同學爾婕,才告訴她老師生病的消息,她曾想等手邊忙碌的事緩下來後要找老師聊聊,卻萬萬沒有想到再也無從見面。
比較起來,也許我還幸運了那樣一點點。
六月十日那一天早晨下著雨。
我和爸媽比較晚到,遠遠得見廳前已經滿滿的人,至安廳不大,裡面坐著老師的親屬友朋吧,外頭圍著的人們則多是老師的學生或同事了,老弟的同學們一召集就是二三十個,而我的班上,僅我孑然。
默默地聽著前頭一位一位的致詞,有牧師的說話,有教會朋友的獻詩。眼前看見的是一個小小的靈堂,老師信仰基督,所以廳堂沒有太多的雜蕪,是白淨端莊的,而當中放置著一張老師的照片。
那個造型、那件桃紅色的衣服,我好似見過;那一個不變的笑容,也永遠凝固著。
有些人的致詞,會在某些地方勾住我,例如逸仙國小的校長(雖然並不是我們當年的那位校長),還有我弟班上臨時派出的代表,讓我咬牙直看著那張相片,也忍不住要流淚。而旁邊人那麼多呀,卻一點也不嘈鬧,大家都乖乖地站著聽著,是不是此時方為最主動的乖巧呢?我們這些學生們。
唱詩也結束以後,可以進去見老師的最後一面。
漸漸走近──那一張相片那個造型與那件桃紅色的衣服,我似乎見過,而那個笑容持續地凝固著。
棺木裡的老師啊,那麼小那麼小,以前身形就很嬌小的老師,如今更是輕巧能隨風了。曾經仰之彌高、曾經唯唯;如今我俯望她,緊闔著雙眼,讓薄冰和著粉霜覆蓋毛孔,裹在布裡,讓我們靜靜為她放下手中的一朵花。
我走的速度不快也不慢,每個人排隊如串珠,走進去而後走出來,很安靜地。
走出廳外看見雨已經停了。天空沒有什麼異象,人群開始散開,我們逐漸回到了日常。所謂見證生與死,究竟是激動或是恐怖,是釋然或是遺憾,其實我一直是分不清楚,從以前到現在我參加過幾回的喪禮、聽聞過幾人出生、幾人逝去,我總覺得自己無法處理心中的複雜。
但時間就在那一團團不可理清的心緒中帶我繼續往前走了。
如今已度過了一個月,三十餘日間我又經歷了多少事情,甚至又聽聞了一位老師的過世。
世間太多太多的變化與歷程,時間卻遠遠無法擔荷,也許真該求禱於天──
請予她安息,請予她永恆。
給親愛的鄭麗惠老師:
妳的學生我,至今依然沒有學成妳的一半寬容,至今依然衝動,依然帶著夢想,還有很多的不明白;但我再也沒有機會與妳接近,用我們彼此熟悉的聲音交談。我為此喟嘆,幾分的傷心,但又欣見妳脫離病痛並且是安眠而去。
即使一晃眼在今日才寫成的這篇文章不能代表什麼,也許無法一筆揮就的東西就是有著文藝派的矯情?但我不相信我無法傳遞:我是真誠地,願妳再無痛苦,願妳平安棲息。
永恆的平安。
右起:鄭麗惠老師 / 我,鄭老師的學生 / 我爸,鄭老師的小學同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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